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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、有欲念难免想要 (2 / 4)

气氛一时更僵硬了。

贺予不记得上一次他们一家三口这样坐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,太久了。他看贺继威和吕芝书的脸,甚至都是陌生的。

对他而言,父母似乎更像是微信联系人里的那两个头像,那些扁平的声音。

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燕州?”贺予问。

“不急啊。”吕芝书立刻说,肥胖的脸上堆了甜腻腻的笑,因为堆得太满,甚至有些摇摇欲坠,“你弟现在也住校了,我们不用看着。何况贺予啊,你快把妈给吓死了,那么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,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,那我们——”

她没有说下去,竟似哽咽。

贺予冷眼看着,经历了电视塔事件,他的心和从前不再一样了,变得非常的冷且硬。

但他也懒得和他们多废话,最后轻轻笑了笑:“没事。我现在很好。”

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画面看似温馨,实则暗潮汹涌。

“我吃完了,可以先上楼吗?”

“啊,好。你去吧,去吧。”吕芝书虽然被贺予弄得不怎么舒服,但她毕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,连对儿子都可以做到皮里阳秋,“好好休息,妈明天给你炖鸡汤好吗?”

“……随便吧。”贺予淡道,离了桌,径自上楼了。

吕芝书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上走廊深处。

贺继威:“你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好。别说他了,连我都不适应。”

吕芝书:“我对我儿子好怎么了?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我可是他亲妈啊……”

贺继威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起身:“我公司还有点事,我明天得去趟青岛。”

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?我和你说,我想过了,之前是我欠他太多,我得好好补偿他,你也别出去太久,工作嘛,哪儿有孩子重要……”

贺继威叹了口气:“……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让人怀念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像是你刚怀他的时候告诉我的。”贺继威笑笑,眼神很深,竟似有些难过,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。”

吕芝书:“老贺……”

贺继威已经转身走了。

贺予躺在卧室床上,不用和吕芝书贺继威虚伪客气之后,他的眼神就有些散乱。

他看着天花板,和过去的一周一样,他一个人独处发呆的时候,就会捋着之前的事。
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

不期然的,老宅的大座钟又敲响了。

一声一声沉闷浑厚地叩击在他心里,就像每一个孤独的夜晚,就像那个他站了很久,也等不来哪怕一个人的陪伴的十三岁生日夜。

想到那个生日夜,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谢雪。

不但他的父母从没有多少关心过他,就连谢雪也只是他在极度孤独和极度病态中部分想象出来的一个人,她是真实的,但又非完全真实的,得知了这一真相,他对谢雪的感觉变得很复杂。

其实一切都早有预料的,是不是?

他以前总是觉得谢雪记性不好,有些东西他还清晰地记得,可她却说没有印象。

他那时候还和她说,真不知道你这记性是怎么样考上大学的。

他从来就没怀疑过那些事情或许就是镜中花,水中月,是一场他脑内的狂想。

那个“她”并不存在,并不全然真实。

甚至连他的潜意识,都知道他在进行着自我保护,自我欺骗。

他曾经写编导课的作业,写一个头七回魂的男孩。男孩死后的灵魂叩响了老师的门,他坐下吃点心,喝姜茶……然而等老师第二天醒来,桌上的饼干一片未少,暖心的姜茶也冻成了冰。

男孩根本没有来过,是假的,是一个不存在实体的幽魂。

他的大脑能编出这样的故事,难道不是在投射他自身对谢雪的想象?

故事里不曾动过的曲奇饼干,故事外不曾存在的生日蛋糕。

故事里冻成了冰的暖心姜茶,故事外一颗冷到连跳动都太艰难的心。

他的潜意识不是不知道。

甚至,他现在仔细回首,从一个梦醒者的角度看过去,他是能分辨出梦与现实的。

身在梦中时,梦醒不分,可一旦睁眼了,他能知道哪些是真的,哪些是假的。

就像谢清呈说的那样,谢雪确实对他很好,但那种好不是独一无二的,不是没有边界的。她把他视作一个关系亲近的朋友,可是她有很多的朋友,并不只是贺予一个。

他从来都不是特殊的。

这是比谢雪喜欢别人更令他倍受刺激的真相——他的感情支柱居然只是一场幻影。

连喜欢这种对于普通人而言再正常不过的感情,到了他这里,竟都成了奢求。

贺予胡乱想着,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,谢清呈过了痛苦的一周,他也没舒服到哪儿去。人类的肉/体根本无法接受那么高强度的连续刺激,尽管心情很乱,他还是吃了几片药,慢慢地闭上了眼睛,陷入了会所之夜后的第一次深眠。

这天夜里,贺予做了个梦。

他梦见了一双堕人深陷的桃花眼,因这双眼之前诱他误坠过无数次桃花源,他一开始以为是谢雪。

他以为自己又在幻想了,他心里那些卑弱的希望又化作谢雪的模样来自我安慰。

可是梦境渐渐清晰,他蓦地惊觉那并非一双巧笑倩兮的眼。

而是冰冷的,锋利的,仇恨的,刚毅的。

又带着些狼狈和无助。

他忽然明白过来,那是包厢里被灌下了59度梅的谢清呈的眼。

梦因意识而生,明白了之后,他梦境里的一切都开始具象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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